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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幾個夢?” 淩晨四點五十五分,我睜開了眼。 第十四個,沒錯,是第十四個夢。夏天開始到現在,我做了十四個有關你的夢。我已經忘記我們有多久沒有說過話了…… 沉默把日子拉得太長,我一個人,數不過來。無聲的爭吵才是最可怕的,沉默變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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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幾個夢?” 淩晨四點五十五分,我睜開了眼。 第十四個,沒錯,是第十四個夢。夏天開始到現在,我做了十四個有關你的夢。我已經忘記我們有多久沒有說過話了…… 沉默把日子拉得太長,我一個人,數不過來。無聲的爭吵才是最可怕的,沉默變成了最大的哭聲,連空氣裏透明的字句都是利刃。 打開了床頭燈,我想起那柔和的暗黃色燈光下面,本該站著一隻只有三條腿的木雕大象。那是我們過第一個紀念日時,一起在巴黎的跳蚤市場買的。每次我們吵架你都會把它帶走,而一旦我們和好,你就會把它帶回來。有一次我們吵得很兇,不小心把它的腿摔斷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你把它帶走了,拖著行李箱走了,只留下家裡的鑰匙。 ……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哪天如果你想要重新開始,就去找時光的暫停鍵吧。” 黑夜還捨不得褪去,我沒有絲毫睡意,回想著剛剛做過的夢。 這次的我站在便利商店裏,低頭彎腰,很緊張地不知道在貨架上找些什麽。你發現了我,像偶然遇到昔日的老友那樣,走過來對我說:“嗨,好久不見。” 你的聲音很溫柔,長髮像舊時一樣掛在耳朵後面,眼睛裡的笑意一如既往。 然而夢裡的我只抬頭冷漠地說了句“嗨”就低頭繼續翻找東西。你把木雕大象塞我懷裡,留下一臉呆滯的我在原地,轉身走了。 這些畫面在最初想起的幾秒還很清晰,但沒過多久,就像其餘的夢一樣逐漸遠去,模糊得就像褪了色發黴的鉛筆畫,就像回憶。 你在我身邊太久了,太久,久到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我不知道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憶起你? 儘管你的離開讓我漸漸遺失了對時間的感覺,但是你已經離開我很久了吧。 最初一想起你,你的樣子立刻就會很清晰地在腦海裡浮現出來,你的雙眸,你的酒窩,你鎖骨上的痣。但是慢慢地,我要花更久的時間才能想起你的樣子。我陷入了恐慌。我需要不斷地回想,比如現在,關於你的回憶在我腦海裡不斷重複播放,你的每一句話,我都逐字逐句地重複著。 我總會像這樣在淩晨醒來,看著空出來的半邊床,我總以為你只是下床去了個洗手間,不用多久就會回來,但如果我用手去摸,就會知道床是冷的。 你不在的日子,我學著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衣服燙衣服,一個人上班。以前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顯得那麼輕鬆,也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我卻笨手笨腳,什麽都做不好。 你很喜歡看那些安靜的電影,遇到能擊中你心事的,就會拉上我陪你一起看。我坐在你旁邊,從來都不會認真看電影,只會在一旁忙給你遞紙巾。這幾天我重新再看那些電影的時候,我竟然像你一樣哭起來了。嘿,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感性,只是我身邊少了個人給我遞紙巾。 ……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像個病人一樣不停地自說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漸漸響起了鳥的叫聲。 該起床上班了。 刷牙,洗臉,隨手煮了一個簡單的早餐,換上西裝,提起公事包,拉開車門,我往學校駛去。 學校不算很大,但這裡的一切都是我打理的。我在這裡認識你,在這裡長大,畢業的時候以為我會厭倦這個城市,厭倦你,結果到最後我們還是回到這裡,我成爲了校史上最年輕的理事長,而你則如願做了老師。 現在是夏天,學生們都放暑假了,學校裏安靜得連知了的聲音都顯得突兀。早晨的風把城市裏的各種味道吹來,豆漿、油條、斑馬線、肥皂…… 沒有人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到頂樓去吹風。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每天早晨都在這裡吹風,直到鈴聲把我們兩個人從幻想裏喚醒。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我只出神的坐著。 “理事長?” “……” “理事長?理事長!” “進來吧,怎麼了?” “新教學樓的設計草圖,給你送來了,還有你的咖啡。” “嗯,就放這裡吧,我等下看。謝謝。” 我啜飲著那杯咖啡,轉向辦公桌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卻在看到日曆的那一秒定住了。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以前每一年的紀念日我們都一起過,如今卻只剩我一個人,形單影隻地坐在這冷冰冰的辦公室裡。 上一年的紀念日,我們還半夜偷溜進圖書館開紅酒吃燭光晚餐,靜靜地看我們喜歡的書。 你那時問我,“如果可以的話,你會希望時光倒流嗎?” 我搖頭,“如果一切都能倒流,重新來過,那麼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 突然間,你臨走前的那句話毫無預兆地在我腦海裡響起。 “哪天如果你想要重新開始,就去找時光的暫停鍵吧。” 我一直都不明白這句話。時光的暫停鍵?時光怎麼會暫停?難道是指…… 我看向窗外,上午九點的太陽雖然並不如正午的熾熱,但站在陽光下幾分鐘也足夠讓人難耐。 我走出辦公室,不顧助理在後面疑惑的眼神。 十五歲的夏天,我們曾經在學校最老的那棵樹下埋下過一個時光膠囊。最初只是爲了好玩,想著在遙遠的未來也許會有哪個孩子把它挖出來,我也沒想過會有自己把它挖出來的一天。我跑到樹下,找到了那時做的標記。就是這裡了。顧不上找鏟子,我就直接用手往地下掘。不用多久,果然看到了一個生銹的月餅盒。 歲月將它埋在這裡太久,當時埋下它的兩個人現在也只剩下一個人了。 我像個發現寶藏的孩子一樣顫抖著手,打開了它。 幾個信封在最上面,信封上還留有十五歲的稚嫩筆跡。盒子裏還有以前考試時用的幸運鉛筆,一朵假花,一張樂隊海報,和舊時代用的電話卡…… 還有那隻木雕大象,不同的是,它摔斷的那條腿被重新接好了。 我還來不及困惑,就發現旁邊還躺了一張紙條。 “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泣不成聲,低頭再看你熟悉的字跡,看著手上還戴著的婚戒,卻看見自己手背上縱橫交錯的皺紋。 是啊……我怎麼忘了呢? 我們早就和好了,我們後來當然也沒有再吵架。只是你最終還是離我而去了,在醫院裡,在病床上,在早已兩鬢灰白的我面前。我呼喊著你的名字,你花盡最後力氣,笑著對我說 “好久不見。” 就像最初。 我們早就走過一生一世了啊。 陽光下,我仿佛看到你發現了我。像偶然遇見昔日的老友那樣,你走過來笑著說了些什麽。 你的聲音很溫柔,長髮像舊時一樣掛在耳朵後面,眼睛裡的笑意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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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玫瑰園和宅邸是她擁有的一切。 這個清晨她醒得很早,霧中的玫瑰像她蒼白沒有血色的唇,一語不發。周圍的城市都淪陷了,在這戰火不斷的年代,丈夫戰死,所有的用人都走了,剩這冰冷冷的宅邸,一如她垂死的心。 萬幸的是,她還有個兒子。母子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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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玫瑰園和宅邸是她擁有的一切。 這個清晨她醒得很早,霧中的玫瑰像她蒼白沒有血色的唇,一語不發。周圍的城市都淪陷了,在這戰火不斷的年代,丈夫戰死,所有的用人都走了,剩這冰冷冷的宅邸,一如她垂死的心。 萬幸的是,她還有個兒子。母子倆幾乎是守著這玫瑰園過活。世人都以為這對母子早就瘋了。他們避開塵世,過著沒有硝煙的清閒日子。 她在這玫瑰園裏失神地走著,一襲黑裙拖到地上沾上了泥。 “Ma’am……Ma’am!……”一個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宅邸門前站著一個瘦削的軍官,他滿眼疲憊,嚴峻的戰爭早已奪走他昔日的銳氣。他的背上是個渾身是血的士兵。 “Ma’am……” “先進來吧。”她看著那身軍裝,儘管那是敵國的,還是打開了鐵門,扶著他走進了宅邸。他說他叫約翰,是個中校。他和他的士兵在塞恩附近進行一次秘密行動的時候被埋伏在哪裡的敵軍發現了。十二個人,只有他和喬納兩個人活了下來。 她領著他走進一間客房,已經很久都沒有人踏足這個房間了,那裡的一切都佈滿塵埃。約翰將喬納輕放在床上,那個渾身是血的士兵,他眼神空洞,靈魂仿佛早已遠去。如果不是那點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旁人大概會以為他被空氣吞噬掉了。 士兵囈語,顫抖著,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舉起一隻手,想要抓住空氣中一些不存在的事物一樣。他的瞳孔明亮起來。 “喬納!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約翰給他處理著傷口,在他耳邊喊著。 然而那雙眼睛最後還是暗了下來。 他顫抖著握緊了拳頭。她別過頭不忍心再看。 十五歲的栗髪少年站在門外,把一切看在眼裡。 隨後約翰便在這宅邸中暫住下來,和這對孤僻的母子生活在一起。明明是敵軍,她卻從不顧忌和他一起生活。他們的話都不多,總是沉默地一起修剪玫瑰園、打掃宅邸。似乎言語在他們之間是不必要的,字句在空氣間無聲地流動。他們步伐一致,他的眼裡有著無限的愛和守護,而她始終給著他體貼和關心。他們每晚相擁而睡,像是結婚多年的夫妻。 她垂死的心活了過來,連這可怖的宅邸也多了一絲活著的氣息。 可只有那個少年,總站在遠處。 他死咬著下唇,像是竭力忍住一些惡毒的、咒駡的話語一樣。 十五年來,他都和母親相依為命。在出生之前,父親就四處奔走,為軍隊賣命。母親是他接觸的、愛的唯一一個人。那扇鐵門隔絕了世界。 他們也有過明亮的日子,直到得知了父親的死。 如今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闖進了他們的世界,試圖改變一切。不,他決不允許! 少年暗自下了決心。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禮拜。 另一個霧濛濛的清晨,他醒得很早,霧裡的白玫瑰像少年蒼白沒有血色的臉般冷峻。潮濕的木地板發出一股惡臭,在清晨冰冷的空氣裏,他只剩這荒涼的宅邸,一如他已死的心。 一步一步,他正走向永無止境的孤獨。 站在母親的床前,他仔細凝視母親的睡臉和她日漸蒼老的顏。床上兩具赤裸的軀體緊抱在一起,沉醉在夢裡不懂得清醒。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他舉起手裡的槍,闔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和母親的一次對話: “媽媽……如果今天我死了的話,你會怎麼樣?” “那麼我明天也會死的。” 我明天會死的,母親。 他喃喃自語,扣下了扳機。眼裡只有深沉的愛。 血在雪白的床單上綻放成一朵紅玫瑰,少年撫摸母親冰冷的唇。他將她的頭皮剝下來,擦去周圍的血跡,又將兩個人用床單分開裹起來。軍官的屍體被他扔到了宅邸後面的沼澤裏,被散發惡臭的泥水浸沒。 他又把母親的身體,像是擦拭貴重的瓷器那樣擦拭乾淨,將她埋在玫瑰園裡。 他一身黑裙,長髮飄飄。 十五歲的栗髪少年站在霧裡,眼裡最後一點溫柔也杳然遠去。 幾年後,戰爭結束,塞恩附近有這麼一個傳言: 有一個宅邸,那裡住著一個孤獨的婦人,因為承受不住丈夫的死帶來的悲痛,她精神失常殺了自己的兒子,每個帶霧的早晨,她總身穿一襲黑裙在丈夫送給她的玫瑰園裡漫步。她總失神地喊著什麽名字,靈魂仿佛早就隨風而去。 這玫瑰園和宅邸便是他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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